张欣
云知光学堂 签约讲师
壹启工业设计创始人
苏州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
广东省一级工业设计师
国家二级创新工程师
国际MTRIZ三级创新工程师
曾获广东省“十大工业设计师”
根据上一篇文章《日式“极简” & 北欧“极简”的区别》，我们认识了解到日式&北欧“极简”风格的区别。那么这一篇是专门针对北欧设计产生的原因，更深层次，主要以我的游学经历来写。
由于博士课程的需要，包括我在内的几个年轻教师一起去芬兰的阿尔托大学访问学习。未到北欧之前，从前的专业教学及书籍涉猎使得我对“斯堪的纳维亚的设计风格”，特别是“芬兰设计”有了初步的了解。
我的博士生导师方海教授，作为唯一一个获得阿尔托大学最佳校友的华裔，他撰写出版的《20世纪西方家具设计流变》、《芬兰新建筑》、《芬兰现代家具》、《埃洛·阿尼奥》、《约里奥·库卡波罗》等书籍，使得我不走出国门也能够对芬兰设计有了一定的了解。
我以为芬兰设计只是象欧洲设计一样萌芽时间早、人性化，优秀的现代设计是先进科技和经济发展的推动，其发展历程与工业设计史与欧洲设计史类似。但是当我来到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在这个城市里面的所见所闻完全颠覆了我的想法。
在芬兰没有处处高楼大厦，朴素内向的芬兰人开着旧车、吃着简单的食物，热爱自然、没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没有奢华的消费刺激着人们的神经。人们常说设计来源于生活，芬兰设计会向朴素、功能、实用的方向发展，与芬兰的国家历史、芬兰的自然环境、芬兰人的生活态度密不可分。
▲ Arabia 旧工厂改造的阿尔托艺术学院
▲ Arabia旧工厂改造的阿尔托艺术学院图书馆
在芬兰到处可以感受到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共存与传承，以及对现代设计的精心规划。在建筑环境上的表现尤为突出，在这里可以看到中世纪的教堂，巴洛克、洛可可、折衷主义和现代建筑和谐共存。
可以看到老沙里宁设计的赫尔辛基火车站，也可以看到俄罗斯风格的乌斯别斯基东正教堂，它们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格外壮丽。而在我们的祖国人们却象一个个贪婪的怪兽，不管什么建筑或基础设施总是拆了建，建了拆，追求现代化的舒适和优越感，却不关注文化的传承和可持续的发展。
芬兰的生态住宅设计在国际上具有较高的地位，但是这不仅仅体现在它的设计上。走在赫尔辛基的街头，你很难分辨哪些住宅楼房是新建的，哪些是 50 年前建的。这是因为芬兰政府每年都有专项资金维护，不像是我国建设了 30 年的楼房已经破烂不堪，推倒重建成现代化高楼是常有的事。
▲ 赫尔辛基为扔烟头设计的地下道
作为中国一线的大城市，广州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已经建成了 8 条地铁。我们为祖国的高速、高效、现代化而称赞不已，发自内心的为我们的国家发展而自豪。
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只有一条地铁，它的规划和建设花了28的时间，现在也已经使用了 30 多年，但是现在去乘坐感觉比我们刚建成的铁路线新旧程度差别不大，并且它的每一个站台每一个细节设计都巧夺天工。
我们总是缺乏耐心去认真的做好每一步规划、每一步建设，总是急于求成，而芬兰人一步一个脚印前行。在芬兰的文化脉络是清晰完整的，芬兰人追求有序的可持续的城市环境，而不是以追求先进的科技和建设高端的城市。
另外我们知道 1973 年与 1939 年两届分别在巴黎和纽约举行的展览会里，芬兰建筑大师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所兴建的场馆建筑令各国赞叹不已。在20世纪的世界现代设计史上，芬兰的设计异军突起，但是他并没有受巴洛克、洛可可设计思潮的影响，始终保持了朴素自然的设计风格，并且设计的触角已经深入到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就拿芬兰的家具设计为例来说，芬兰家具既具现代化，又有人情味。由于接近北极圈天气寒冷，人们往往在家里交往，因此对“家”的概念比其他国家更加重视。芬兰家具崇尚独创精神，设计师的信条是不但不复制自己的作品，更不抄袭别人的作品，以至新设计、新思路层出不穷。
瓦纶·帕拉特奈尔作为芬兰第一个代表人物不仅自己为芬兰设计出第一批钢架构的家具，还培养了阿尔瓦·阿尔托、约里奥·库卡波罗（Kukkapuro）两个伟大的学生。70 年代以后的芬兰现代家具的主流基本上还是沿着库卡帕罗开辟的设计路线运行的，这主要是源于库卡帕罗长年卓有成效的教学体系。
特别是 80 年代以后，芬兰家具设计界最著名的代表人物 Wiherimo、Simo Heikkila 和 Jouko Jarvisalo 都是约里奥·库卡波罗学生，他们继承了库卡帕罗的设计体系，但有各自的创新原则。这些就是源于对芬兰设计的传承、设计信念的延续，使得芬兰设计称为现代家具设计中具有重要影响的一部分。
在赫尔辛基学习期间，我们住的小区旁边有一大片停车场。与广州的遍地都是新出的宝马、奔驰、保时捷、凯迪拉克不同，这里的车子好像都不太新，甚至有很旧款的法拉利，一半都是经济型两厢轿车。
人们大多穿着棉质和麻质的衣服、平底鞋，有的很休闲，但是非常干净得体。穿衣打扮，不论贵贱，但求合适，符合自己的气质，凸显自我个性。在地铁上很多人在安静的看书，很少不停的看手机，也没有多少人拿着 iphone，相反大多还是带着键盘的老式手机，这使得我开始怀疑芬兰人的收入以及消费能力。
但是通过网上查询的资料了解到日内瓦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全球竞争力指数（GCI）排名中，芬兰位列第六，并且多年来芬兰都名列前茅。芬兰经济非常发达，社会福利和保障制度好，人均收入每年3万到4万美元，全球排名前十名，人均收入差别不大。
在赫尔辛基街道的户外广告牌可以看到，马自达 3 在那里的售价是 3000 美元，相当于这里清洁工人一个月的收入。通过这些了解，慢慢的我发现朴素的芬兰人更喜欢的体验生活本身，而不会透支生活或者追求奢华，不是为了体现身份生活档次。
芬兰人生活朴素的特点，我有更深刻体会是在拜访芬兰设计大师汉诺·凯霍宁教授的 creadesign 工作室之旅。记得那天我们到了汉诺大师工作室一楼，我们按了向上的电梯按钮，可是电梯门很久都没有打开，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来才发现电梯是一个很老旧的电梯，至少有 50－60 年的历史,电梯门是需要人手动拉开的。我们没有想到一个这么有名望的大师的工作室会在这样一栋旧的大厦里面，并且年代这么久远的电梯维护的还这么好。
▲ 芬兰设计大师汉诺·凯霍宁教授工作室
汉诺大师的 Creadesign 工业设计工作室成立于 1981 年，作为一位知名多产的设计师，汉诺教授在世界各地多个国家获得了非常多的奖项和荣誉。2010 年汉诺获得了凯弗兰克奖，该奖项设立于 1992 年，是一项表彰那些传承已故大师凯弗兰克的创作精神的设计师和设计团队的奖项，在国际具有很高的地位。
汉诺教授设计的“2F FOLDING CHAIR”还获得了 2007 年 IF 大奖，这个设计只有 2％ 的材料被浪费，非常注重空间节约。另外汉诺教授是一个相当高产的工业设计大师，在他的设计工作室还看到了很多他不同时代的设计作品，包括 Abloy 挂锁、钥匙、城市垃圾桶、眼压测量仪、帆布折叠椅、水果箱环保椅等，其中更有芬兰作为主要交通工具的有轨电车。
对于工业设计，汉诺教授特别强调设计师的社会责任感，设计师要关心如何利用环保材料，要努力改善人们的生活，改善我们的环境。
▲ 芬兰设计大师汉诺·凯霍宁教授工作室
走进汉诺大师的工作室，感觉到干净、整洁，区域划分合理，交流自由，到处都是大师设计的作品，温馨和睦。作为一个在国际上著名的设计师，用餐的时候一样会吃光盘子里面的面包屑，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热爱生活、平易近人，更让我感动的是他们的朴素的设计观。
生态理念在芬兰人的灵魂深处，它体现了其人性的核心理念。在去芬兰之前我对芬兰的历史不甚了解，只看到现在芬兰人生活的休闲舒适，高社会福利，公共建设现代化，收入水平高。然而我不知道的是，芬兰是一个饱经磨难的民族，是一个勇敢坚强的民族。
公元 1155 年瑞典国王对芬兰发动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开始了对芬兰长达 600 年的统治。而后芬兰又作为大公国并入俄罗斯，终于在俄国革命的动荡时期，芬兰于 1917 年宣布独立，并于 1919 年建立了目前的宪法共和国。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芬兰先与苏联交战后又与德国交战。其中工业中心“维堡“也被占领，其中芬兰的两位大师约里奥·库卡波罗、汉诺·凯霍宁都是维堡人，在和大师交谈中听他们描述的故乡维堡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蔚蓝的海水延伸至远方，风景怡人。
这座城市虽然很小，但全城大半被芬兰湾环绕，有水的城市会别具温柔之感，人们在这里过着悠闲的生活。而二战中苏联人强行的侵略，全国八分之一以上人口必须迁徙流离失所，很多人都失去了亲人。至今虽然维堡属于俄罗斯的领土，仍然有很多芬兰人夏天到这里来度假。曲折的民族自强史使得芬兰人是以设计立国作为国策迅速崛起的，始终保持着GDP高增长率和人均的高收入。
国家的经历造就了芬兰人性格中的的隐忍、羞涩、坚韧、内敛，以及他们对自己国家和国土生态的热爱。
▲ 赫尔辛基模拟森林光影的展示设计
芬兰是世界上森林覆盖率最高的国家，这里的森林比童话书中的还美。林间小溪旁花揪如炽，溪水中有嫩绿色绒毛状的水草，绝对清新的空气中，脚下的地衣苔藓茂盛，鲜艳的浆果和蘑菇探头而出；空气中几乎没有灰尘，天空的蓝色很深，暖色的建筑在阳光下发出金色的光芒，同时投下深暗的阴影。路边随处可见的花揪树颜色各异，有的绿叶中结着橘红的果实。
8月的一天我们按照导师方海教授手绘的地图指引去拜访约里奥·库卡波罗（Kukkapuro）大师。几个外乡人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终于乘坐火车到了一个城市，却发现我们到达的城市居然在森林里面，人们仿佛是童话中住在森林房屋里面的精灵。
走入森林，里面的景色更让我们目瞪口呆，突然的一汪安静的湖水，倒映着云彩，停泊着小船，在深林中花海旁，这就像是在油画里的天堂画面。我想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过去芬兰人相信，上帝是住在森林里的。
▲ 方海教授手绘的去往约里奥·库卡波罗大师家的地图
约里奥·库卡波罗（Kukkapuro）大师能够如此的伟大，一生设计了无数经典的家具，肯定和他居住在仙境一般的自然中不无关系。
▲ 约里奥·库卡波罗自己设计的住宅
在芬兰我发现生态理念根植于北欧设计师的灵魂深处。芬兰设计师对大自然的热爱不仅表现在其大量设计灵感来源于自然，还体现在他们对于产品回收阶段的设计考虑，以减少对环境的影响为宗旨。
这种设计思想自一百多年前形成且从未被摆弄。特别是 20 世纪以来，即使世界其它设计群体忽略了对于生态环境的维护，芬兰设计师也从未轻视自然的重要性，并以此来体现其人性化的核心设计理念。
▲ 约里奥·库卡波罗大师住宅旁边的湖水
芬兰这么小的一个国家，全年一半时间冰天雪地，是最接近北极圈的国家。但是国家综合竞争力可以排名世界前三，全民受教育程度高，特别善于学习，而且善于创新。芬兰人朴素、简单的生活，没有无尽生活的欲望，没有无穷对自然的索取。
慢一点再慢一点，芬兰人用他们的生活方式向我们诠释着幸福是生活的品质，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欢乐时光，不是强烈的物质欲望而是回归宁静的心灵。芬兰人热爱生活，他们在有限的生命中努力的感受生活，正是这样的民族性格成就了芬兰人无处不在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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